和一個網絡女主播交談九十五分鍾 附帶全部聊天記錄


(應相關人要求,不出現任何主播昵稱、房間號)

本文來自知乎作者:
無色方糖

1.小Y是一個女主播,我在上周認識的。

她就在某個直播網站的某個堪稱混亂的版塊裏有一方天地。在那個版塊裏,你不需要打遊戲、戶外運動甚至像模像樣的唱歌跳舞。你隻需要露出一張臉,露出一張笑臉,對著鏡頭嘻嘻哈哈,插科打諢。

當然,在這個版塊裏女主播的犧牲也是有高有低,有一些相當清水,更多的則是偶發性的尺度和下限丟失,女主播對著屏幕搔首弄姿,為了榨幹網站流量裏最後一個點擊者。覆蓋在你肌膚表麵的纖維數和房間的熱度成反比,這已經是這個版塊的共識。

我曾經一度非常好奇這些人,這個行業裏的這些勞動者都過著怎樣的生活,又怎樣看待自己的事業。尤其是這種要張著一張漂亮臉蛋麵對攝像頭,卻又並無其他實質內容的女主播,該如何麵對事業和生活。

2.因為一些機緣巧合(同城導致的),我認識了小Y這個主播,然後並不困難的加到她的微信。

她是一個動漫愛好者,是coser,也是主播。她是接近上層的主播,有著十五萬以上的關注。巔峰時期,房間裏在線觀看人數可以到達八九萬人。

小Y說,她非常非常驚訝竟然有像我這樣的人去加她的微信。因為她的微信大部分的流傳方式都來源於直播網站,禮物打賞的前幾名。隻要你砸錢登上這個榜單,她就會給你微信(QQ)。榜首的那些人九成五都是人到中年、資金富裕卻又想找樂子的男人。

我說,他們加你一定有所圖謀。

小Y竟然笑了一下說:”當然有圖謀。”

我心裏咯噔一下,其實我比較怕小Y正在(或者說已經)淪入到某個無法自拔的泥沼,把直播房間當成免費的招嫖廣告,利用微信周而複始的進行錢色交易。

但好在沒有,起碼到現在,我相信她還沒有。

我說:“那你是怎麼對待那些人的?”

小Y說:“如果想談朋友可以慢慢來。如果是某些過份的要求…我會果斷回絕。”

我能理解她話裏的意思。據我所知,小Y還是單身。

我說:“你說百分之九十五都是中年男人,剩下百分之五呢?”

小Y說:“小孩子。”

我有點無法理解。

小Y說:”我的禮物榜上有三四個是不到十八周歲的小男生。可能就是所說的那種…小土豪。不缺錢、但也來去匆匆,很快就會跑到別的女主播的房間刷禮物。”

我說:“他們刷禮物的目的也是一樣?”

小Y停了幾秒說:“一樣。男的無論大的小的,都差不多。極少有差。”

到這裏我看了一下小Y的直播間,榜單上果然有一個用著動漫頭像的小男孩。折算下來,已經給小Y刷了三萬兩千元的虛擬禮物。

我說:“你肯定不怎麼喜歡小孩子。”

小Y笑了笑說:“說實話,我也不喜歡小孩子花錢給我刷禮物。”

這裏麵的看法,我沒再問。她一直說喜歡成熟的男人,可能是原因之一。

我說:“直播這麼久(九個月左右),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賺到錢的?”

即便那些禮物像湍流一樣湧入她的房間裏,她也不可能獲得這些雪花銀的全部。實際上除了跟網站的分賬,還要支付相應的增值稅。她能得到的錢隻有麵板金額的40%左右。

即便如此,那對大多數人來說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。

小Y說:“播了一個多月就有錢了。那時候才一百來塊,不過後麵就多了。最多的一個月,快有五萬了。”

我笑了下說:“大部分都是中年男人送的?”

小Y說:“其實說他們中年也不對。也有一些三十歲上下的。但我總感覺他們人都很老了,從話語裏。”

我說:“你的意思是心靈上衰老了是吧。”

小Y說:“對對對…就是這個意思。”

我說:“送你禮物最多的人聯係過你麼?”

送她禮物最多的是一位低調的土豪,折算下來,已經總計送給小Y十八萬人民幣的禮物。

小Y說:“聯係過。不過這個人反而對我沒什麼非分的要求。他隻想和我出來吃一頓飯。”

我說:“然後呢?”

小Y說:“然後不了了之了,因為他突然找到了女朋友。而且之後很長時間也沒再來看我的直播。”

我說:“可能是被女朋友發現了銀行的扣款記錄,結果被家暴了。”

小Y篤定地說:“很有可能。”

3.小Y是大學生,但是近期因為直播上的原因已經搬出宿舍。

我說:“你的家人朋友知道你直播麼?”

小Y說:“舍友是不知道的,知道的朋友也很少。不過我媽媽知道。”

我說:“媽媽知道你穿成這樣(coser服),坐在攝像頭前講葷段子麼?”

小Y說:“衣服是知道的…段子不可能讓她知道的,她會擔心的。”

我想,媽媽擔心的事情跟我伊始擔心的事情大概別無二致。

我說:“她肯定一開始不接受你在這個行業裏奮鬥。”

我說這話的時候,在“這個”二字上下了重音。

小Y說:“嗯。到現在也是。”

想了想,小Y補充了一句:“她反對,主要還是擔心我。”

我說:“除了你的人身安全,我想她擔心的還有你未來的發展,因為畢竟…”

我話裏的意思她可以理解。直播行業是一個在風口浪尖的新興產業,是熱的發燙的,站在穹頂的現金流漩渦。錢都在朝這裏奔湧而來,但不知何日就會四散而去。

畢竟,她算是在吃青春飯。她的臉蛋,她的身材,她偶爾彎下的腰肢,都是有意無意間送給男觀眾們的一筆“福利”。這些“福利”是她的流量來源之一,也是年輕這個標簽帶給她最大的福祉。

小Y說:“我明白。但是任何行業都有大(興盛)的時候,我隻是找對了這個時間。如果我去幹別的,也未必能有什麼成績。”

小Y一直在說自己非常幸運,我深表認同。因為在這個時代裏,最不缺的就是被浪潮選中的幸運兒。

4.她每天的直播時間都不算短,光鮮的背後是無盡的疲倦。對著鏡頭好像自顧自一般的說上幾個小時的話,其實比想象中的更艱澀一點。

我說:“你喜歡你的工作麼?”

小Y說:“當然喜歡,因為錢難掙。能這麼掙錢,我肯定喜歡。”

錢難掙。

的確是這樣。對於在一所平庸大學讀書的小Y來說,可能百分之九十九的工作無法幫她擁有像現在一樣的收入。但直播行業選中了她成為麾下的一員,她肯定願意為此奮鬥到老(如果有可能的話)。

除了維持生計,她把大部分的收入都存了起來,還有很多打給了媽媽。

小Y說:“這個(直播)讓我經濟不受媽媽的製約,所以我一直很感謝它。”

對於小Y,直播像是一個嚴苛的恩人。一方麵他包容著小Y一樣的年輕女孩,給她們充足的動力和物質刺激讓她們摸爬滾打。另一方麵,他又變相壓榨和折磨著女孩們的青春時光。

說是壓榨和折磨可能有點誇大其詞,但如果用“考驗”則絕不為過。

“每天都有那種蠻不講理上來就罵的觀眾,每天。”

小Y說,這隻是在直播行業裏所必須麵對的苦惱的冰山一角已。語言暴力和性騷擾隻是圓滑的刺,真實的直播世界就像一個當頭揮過來的狼牙棒。你不能閃躲,隻能當頭扛下來。

小Y的電話曾經一度被狂熱的男粉絲打爆,不得已她更換了使用多年的號碼。

無論如何,小Y清晰的知道選擇這個行業意味著什麼。拋頭露麵從來就不是一件毫無風險的事情。她一方麵看著自己的銀行卡被注入一串長長的數字,攢下自己未來學費和車房,贍養自己的爸媽。另一方麵,她微微苦惱著自己的目標和未來,還有更朦朧的所謂“價值”。

我說:“你在養自己的爸媽,從這一點上,你身為女兒已經非常非常難能可貴了。要知道,你的很多同齡人仍然在心甘情願地啃老。”

小Y說:“但我有時候就會有一種惶恐,覺得我正在幹的事情其實不值錢。”

是否值錢本來就是一個非常模糊的命題。如果把直播作為一種精神快消品,它可能非常廉價。直播也很難被劃入藝術品的領域。但如果你隻是把它看做一個交彙著流量的窗口,一個疲憊視野的棲息地,那它的價值我們很難評價。

更加合理的解釋是,時代需要直播。

我們不得不承認這個現實,這個時代有著千千萬萬的人,需要看直播。

5.最後的最後,小Y對我產生了極大的好奇。

小Y說:“其實我挺好奇的,你是幹什麼的?”

我說:“算是寫東西的。”

從某種意義來說,文字工作者和主播殊途同歸。他們都在用某種方式向自己的觀眾說話。而且他們思考的問題很相似:

人人都在說話的年代,究竟什麼樣的話才有價值?

自從直播以來,腰椎頸椎的酸痛隻是困擾小Y的身體病痛之一。最大的問題還是失眠甚至精神衰弱。

小Y說:“寫東西是不是比我們作息規律?”

我覺得我的作息的混亂程度和主播們不分軒輊,但對她來說,情況可能更加惡劣。

小Y說:“還好我年輕,扛得住。”

我說:“年輕就更應該愛護身子,老了就沒這個機會了。”

小Y說:“寫東西掙得多麼?”

我說:“養活自己沒問題,多了不敢保證。”

小Y歎了口氣說:“如果有機會,我更希望成為像你這樣很…很獨立的人。”

我說:“為什麼?你現在不也很獨立麼?”

小Y說:“不知道。我隻是這麼感覺…我感覺我被什麼東西框著,說不上來。”

框住小Y的是什麼東西?我想不出答案。後來再想起這個字眼,一想到一個人被什麼東西“束縛住”,突然就一陣惡寒。

結束對話的時候,距離她的直播時間還有四個半小時。她還要補妝,整理房間,繼續麵對那些在屏幕上狂發“攝像頭往下一點”和“把手拿開”的觀眾,或者是更加理性和溫和,在屏幕後默默欣賞和支持的觀眾。

小Y說,無論怎樣,這些人都算是她的衣食父母。

我們無法在小Y的職業上對她太過苛責。絕大多數職業沒有任何崇高的本質目的,它們都為了混口飯吃。

而這口飯,無論是對你、我還是小Y來說,都沒那麼好混。

錢難掙,所以要努力掙。

再過四個半小時,她會像一台轟鳴的印鈔機運作起來,每秒鍾都像有哐啷啷的銅錢入袋。

順著小Y房間電腦那根藍色的網線,她直播間的超清畫麵正在以信號的形式狂奔在光纖裏。她青春靚麗的臉龐被壓縮成一團複雜的數據,在那堆稠密的1和0裏麵,凝固了這個時代的寂寞和狂熱。

千裏之外的屏幕上,光斑正在沸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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